電影|入圍 2020 奧斯卡的 2 部敘利亞紀錄片:《親愛的莎瑪》與《洞穴裡的醫生》

電影|入圍 2020 奧斯卡的 2 部敘利亞紀錄片:《親愛的莎瑪》與《洞穴裡的醫生》

2020 年奧斯卡金像獎公布入圍名單,其中獲得最佳紀錄片提名的 5 部電影裡,共有 2 部敘利亞議題的作品,而且,主角都聚焦於戰地中的女性——

它們分別是《洞穴裡的醫生》(The Cave) 與《親愛的莎瑪》(For Sama);前者以一名戰區女醫生的故事帶出人道救援與性別議題,後者則以女性個人視角紀錄一名記者在戰區經歷追夢、戀愛、結婚生子的心路歷程。




其實,自 2018 年起,每年都有敘利亞導演的作品入圍奧斯卡最佳紀錄片,依序是《阿勒坡最後的男人》(Last men in Aleppo)、《恐怖份子的孩子》(Of Fathers and Sons);今年更是一次入圍 2 部。

《阿勒頗最後的男人》導演,續導《洞穴裡的醫生》二度入圍奧斯卡

《阿勒頗最後的男人》(Last men in Aleppo) 應該是最多台灣人熟悉的敘利亞紀錄片,這部作品不只接連在台灣影展、戲院、電視台線上網站播映,也發行了中文版 DVD。2018 年,它以「首部入圍奧斯卡的敘利亞電影」之姿入圍了該年最佳紀錄片,也讓導演費拉斯・法亞德 (Feras Fayyad) 成為第一位入圍奧斯卡的敘利亞人。

費拉斯出生於 1984 年,在敘利亞拍攝第一部短片後就被監禁,獲釋後移居丹麥哥本哈根。在丹麥,他完成了《阿勒頗最後的男人》,描述民間志工搜救隊「白盔」(White Helmet) 成員在阿勒頗圍城期間經歷的故事。2019 年,他又完成了《洞穴裡的醫生》——不同於《阿勒頗最後的男人》以男性視角出發的宏大革命理想敘事,《洞穴裡的醫生》聚焦於另一個被圍城的地區東古塔 (East Ghouta),主角則是一位女性醫院經理亞曼尼・包爾 (Amani Ballor)。

MV5BMTA4NThmZDQtN2JjNi00YTA5LWE3MjgtYjUyZjg4NzI0Nzg5XkEyXkFqcGdeQXVyNjgzMjQ0MTA@._V1_.jpg
《洞穴裡的醫生》片頭:「上帝真的看見了這一切嗎?更重要的是,有人看見嗎?」(photo by IMDB)

東古塔位於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郊區,長期受到圍城與轟炸,2018 年甚至發生化武攻擊。《洞穴裡的醫生》從 2012 年拍攝至 2018 年,紀錄了多達 1000 小時的素材,而片中採用的故事主要發生在 2016 年至 2018 年,以亞曼尼服務的地下室醫院為中心開展。

為了拍攝《洞穴裡的醫生》,身在丹麥的導演費拉斯與醫院裡的三位攝影師穆罕默德 (Muhammed Khair Al Shami)、阿瑪 (Ammar Sulaiman)、穆罕默德 (Mohammad Eyad) 密切聯繫,以上傳雲端或偷偷運送影像離境的方式保存畫面。

戰區女醫生,同時面對現實與性別的戰爭

這間地下室醫院受當地人暱稱為「洞穴」,裡面有迷宮般四佈的隧道與病房,以躲避頻繁的戰事。「洞穴」在戰區靠著奇蹟般的日常小生意維持運作,所有醫護人員都是自願留下,他們只有兩個簡單的目標:「生存」與「服務」。

亞曼尼是一名兒科醫生,雖然年輕,出色的行政能力卻讓她獲得全院同事推選為醫院經理,管理整座「洞穴」——然而,就像所有女性在職場上或多或少都會碰到的,她遇過病人對她說:「如果是男經理會做得更好」、「你應該待在家裡煮飯」,父母則希望她「待在家裡才安全」;但同時,也有一名老醫生鼓勵她堅持下去。

除了艱難,《洞穴裡的醫生》也保留了許多微小的溫暖時光。在簡陋的手術室,一名外科醫師一邊開刀,一邊堅持聽著手機播放的古典音樂,亞曼尼則在這裡迎接了 30 歲的生日派對,充滿驚喜、笑聲、爆米花。她在這裡工作了 5 年,直到 2018 年,醫院終告關閉。

現今,亞曼尼以難民身份落腳於土耳其,但是,重新以「醫生」的身份工作,對她來說並不容易。「除了外在環境的限制,過去在『洞穴』的經歷,其實也為我帶來了心理創傷。」然而,提及拍攝《洞穴裡的醫生》的意義,她說:「在我們的社會,許多女人都很堅強,但她們常常不相信自己的能力,只因為大家總是告訴她們『你做不到』。我希望這部電影能鼓勵她們,勇於嘗試想達到的任何目標。」

《親愛的莎瑪》,以女性生活觀點描繪戰區光景

和《洞穴裡的醫生》同樣以女性為主角、同樣拍攝 5 年,並一起入圍 2020 年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的《親愛的莎瑪》,則呈現了另一種光景。2019 年金馬影展,《親愛的莎瑪》首度登台,場場皆現抽泣聲,甚至讓許多閱片無數的資深紀錄片工作者也激動落淚、一致好評,並即將於 3 月 6 日在台灣院線上映。



導演瓦德・阿卡提布 (Waad al-Kateab) 出生於 1991 年,當她還在念大學時,就已拿起攝影機記錄跟著革命浪潮而起的校園抗爭。她在阿勒頗土生土長,內戰爆發後,選擇留在家鄉當一名公民記者,為國內外媒體提供新聞片段,之後經歷無數轟炸、政府軍圍城,與同樣留守阿勒頗的醫生相愛、成家,並生下女兒莎瑪。因此,片中除了艱難局勢,更多的是親密記錄的生活點滴。

「在醫院找了一間空房間舉辦婚禮。」
「我不只是他的愛人,還是能讓他在絕望的手術室忍住眼淚的支柱。」
「原來在充滿生離死別的戰區發現自己懷孕,喜悅依舊會大過擔憂,還會湧出一絲希望。」
「生產時,和所有受困的居民一樣,被推進那間簡陋的手術房,躺在送走比接獲生命多的手術台上。」
「聽著窗外已成日常的轟隆砲聲,一邊顧著在床上睡覺的莎瑪,一邊在電腦前工作。」
「空襲時抱著莎瑪跑向地下室。」

隨著莎瑪日漸成長,瓦德內心的掙扎也日漸增加:「或許妳一出生背負的原罪,就是媽媽是記者,爸爸是醫生。」坐困愁城時,她的信念開始動搖:「當初,我應該聽父母的話離開。」有時,甚至在心裡偷偷後悔遇見最仰慕的另一半:「希望我從來沒有與你相遇。」2016 年,他們全家撤離阿勒頗,以難民身份獲得英國庇護;同年 12 月,敘利亞政府宣布收復阿勒頗。直到最後,瓦德仍然懷抱著疑問:「親愛的莎瑪,妳會責怪爸媽當初留在阿勒頗嗎?還是妳會責怪爸媽終究離開了阿勒頗?」

MV5BOTk2YTY3MjYtYTZiOC00ODcyLTkxZWEtNGY0ZWJmYWRmYTBlXkEyXkFqcGdeQXVyMDc2NTEzMw@@._V1_SX1777_CR0,0,1777,998_AL_.jpg
《親愛的莎瑪》導演瓦德:「我並沒有特別喜歡拍攝。我拍攝,是因為我和我身邊的人,可能下個月就會消失。如果沒有這些紀錄,我們就彷彿從未存在。」(photo by 海鵬影業)

展現女性難民的韌性與能動性

不同於《阿勒頗最後的男人》與《洞穴裡的醫生》注重於理想的偉大敘事、《敘利亞愛情故事》(A Syrian Love Story) 一對革命伴侶從同心合意到分道揚鑣的冷靜哀傷,《親愛的莎瑪》被評為一部罕見以女性與母親視角紀錄阿勒頗戰事的作品,並展現生活中易於同理的柔軟細節,特別觸動同為女性或為人父母的觀眾。瓦德在變幻無常的戰區依舊照常經歷了多數女性的人生起伏——追夢、戀愛、結婚、生子,她是一個女兒、一個妻子、一個母親;更核心的是,她是一個懷抱理想的女性,在艱難環境與多重身份裡,試著實踐自己的追求,從而經歷一切堅韌與軟弱、失望與希望。

2019 年,瓦德與另一名英國導演愛德華・瓦茲 (Edward Watts) 將長年的紀錄影像製成《親愛的莎瑪》,接連獲得坎城影展最佳紀錄片獎等 30 座國際大獎。她的先生漢札 (Hamza al-Kateab) 在受訪時說:「我的妻子一直被視為『和我一起工作』,但她能走到現在,實是出於自己的理想與抱負。許多人觀影後告訴我們:『看完後,我發現你們的故事,也是我們的故事。』她為我們的家人、夥伴、許多無法發聲的陌生人帶來了力量。」

20200210_dress_Sama_1702e485eb4_large.jpg
《親愛的莎瑪》瓦德一家人出席2020年奧斯卡頒獎典禮,而她身上的禮服以阿拉伯文繡著:「我們敢於夢想,我們從不後悔追求尊嚴。」(photo by《親愛的莎瑪》instagram)

無論是《親愛的莎瑪》或《洞穴裡的醫生》,我想,它們最打動人的地方,不只是成功地以微觀見宏觀、在絕望中傳遞希望,更在於呈現女性難民的韌性、能動性與立體面貌,以及訴說著讓我們再三自問該將自己的幸運用於何處的故事。


—本文原刊登於「女人迷」(Womany),2020—



下一頁

您的購物車目前還是空的。
繼續購物